哭得最厉害的那晚?
那应该是九年前的事了,那次哭过以后,我开始接受了有些事不能强求,我也明白,我跟她很可能无法在一起了。
那年,我读大三。如果我说,我和自己高一时就喜欢的同窗女孩一起考进了同一所大学,同一个学院,同一个专业,你们一定会说:恭喜!可是造化就是如此弄人。高中时,我为了和她一起上学,每次都会忍不住从她背后突然出现,轻轻拍一下的肩膀,看着她惊诧的眼神,然后一起走在学校的青石板路上,谈理想,谈人生。有时候,天下着雨,青石板湿漉漉的,空气中都能闻到,心跳的芬芳。可那时的我又是羞涩的,且非常焦虑,因为自己的学习成绩真的不敢保证,能和她考上一样的大学,直到高考结束,我都没敢在那条青石板路上,对她说一句:我喜欢你。
09年高考结束那天,同学们都成群结队地去放飞自我了,许多平时在班里搞地下恋情的情侣,也正式浮出了水面,仅我们班就“官宣”了七对。然而,热闹是他们的,我什么也没有。那天下午考完,我没有急着把书本扔掉,而是回到宿舍,把它们打包好,准备来年再用。在前途未卜的成绩出来前,我已经做好了复读的准备,因为我立志,就算名落孙山,明年我也一定要凭借自己的努力,考上和她一样的大学。那天晚上,我独自一人在校园里徘徊,那条青石板路上空荡荡的,根本就没有人搭理我。
然而,二十多天后,高考成绩出来了,比我预想的高了几十分。此刻,我居然超常发挥了,我再也找不到复读的理由!一个多月后,收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书,我被福建师范大学文学院录取了(中国语言文学类),此时我还没意识到,命运给我开了第一个玩笑。
经过向死党(她的高一同桌)打听,我和她居然考到同一所大学,同一个专业了,我瞬间觉得,我那即将胎死腹中的爱情,马上迎来了转机。要知道,这两个月来,我每天都在害怕高考后我们将天各一涯了,没有人能体会我当时的喜悦。我居然真的开始相信:精诚所至,金石为开。
从那天以后,我整天都在倒数开学的日子,我也成功邀请到她来我家,喝了我的庆功酒。终于熬到了大学开学的日子,我本想计划和她坐同一辆车去学校报到,可是她没有答应,我也没预料到,这是命运为我最终失去她,埋下了伏笔。那时,我总以为,来日方长,所以,还没跟她说:我喜欢你。
到了大学,我们被分到了不同的班级。她的成绩比我好,被分到了1班,我去了4班。这就意味着,虽然我们在同一个专业同一个年级,但是在一起上课的几率就小了。虽然有些失望,但我想,能在一个学院,相对于那些异地的情侣,已经很幸运了。马上就是艰难的军训,在烈日炎炎下,我整天在一片军绿色的掩盖下,找寻她的目光,也期待和她像高中时一样,来一次偶遇。我因为魂不守舍,没少被教官训斥。我心里,始终七上八下,我总害怕,她会被我们年级那些吊儿郎当的男同胞泡走,因为在军训时,就已经能闻到空气中漂浮的荷尔蒙的味道了。当我看到,她整天和她的舍友在一起,我悬着的心,暂时放了下来。为了挨到军训结束,给她来个正式的告白,我又压抑了内心的冲动。
终于挨到军训结束了,没想到又开始了紧张的专业课学习,我还是没能找到和她单独相处的机会。只有一次,在同乡会上,碰了个面,打了个招呼。我感觉到同乡会里散发的诡异气息,我害怕她被别人追走的心又悬了起来,于是我终于决定,在国庆节时,跟她摊牌。大学生活的第一个月,过的异常缓慢,终于熬到了那年的60周年国庆,我和她都待在学校,没有回家。终于在那年的10月3日,我跟她摊了牌。可我选择了一种最愚蠢的表白方式,没有任何仪式感,只是在QQ上给她发了信息。我提心吊胆了几十分钟,终于等到了她的回复:对不起,我有男朋友了!尽管这是谎言,可我居然过了两年才戳破。
在那天之前,我本以为胜券在握,十拿九稳。憋在心里三年的话,曾经一起走过的青石板路,一起谈过的理想人生,还有高三暑假时,一次次给她主动打的电话,她总能察觉得到吧,可以是我完全没预料到,相对于此刻,一文不值。等来的答案,就是那么冷冰冰的一句话。2009年10月3日,这是我第一次觉得天塌下来的日子,连高考结束那天,都没感觉这么绝望。接下来,我都浑浑噩噩,但这次,我没能哭出来。一直到两个星期后,她发来了一条短信:希望我们还是朋友,虽然是官方的回答,但是她主动给我发的第一条短信,就这样让我开启了长达四年的舔狗模式。
她那个子虚乌有的“男朋友”的确将我诓骗了两年之久,在这段时间里,我开始将精力投入到网络上,开始了两年颓废的生涯。我发现,只要我每在扣扣空间里发表一篇日志,都会引来她的阅读,于是我开始通过日志里的文字,维持对她气若游丝的幻想。每次忍不住想约她出来倾诉思念的痛苦时,想到她那子虚乌有的“男朋友”,又让我退却三尺。尽管这样,我们还是通过QQ渐渐有了互动,我们在大学里每一次不期而遇,虽然有点尴尬,但是彼此都会笑脸相迎,她也会来空间主动给我评论,现在想来,也许,那时,她心里给过我一些机会,只是我太过犹豫。这段似友非友的关系,直到大二暑假。
那年暑假快要结束的时候,她主动约我同坐火车回学校,但是可恨那时的自己,又一次把事情办砸,还是没能争取到和她单独相处的机会,弄丢了自己的车票。但是我隐约感觉到和她的关系有了转机,没想到命运又给我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。
大三生活开始了,和我同一个学院同一个专业的亲哥上半年毕业离校了。从此在大学里,没有亲人再罩着我,我终于开始了独自成长。我也和过去不大和谐的舍友分道扬镳,组成了一个新的宿舍。其中有一个大一以来,一直处得来的哥们成了我的舍友,他也一直是我感情史的军师,一直在为我的脱单事业,出谋划策。
那学年开始,我和她的互动渐渐多了起来,过去两年的观察,也让我对她没有男朋友的结论变得愈发肯定,于是我在舍友的鼓舞下,再次鼓起勇气,准备对她发起第二轮攻势。这一次,我已经不是大一时二愣子,我开始采取实际行动,用隐晦一点的方式,让她渐渐感受到我的温度。但我做的越不明显,对她的思念却与日俱增,我仿佛又回到了之前,对她因为思念,而夜不能寐的地步,但那时的我抱有一点希望,反而觉得是幸福的。记得那年的十二月份劳动周,我为了给她一点温暖,不惜找借口,千里大奔袭,跑回了一趟家,给她带来了家乡的土特产。因为我们的老家在同一个乡镇,我还特地让她联系自己的家人,又帮她带来了她自己的东西。经过这一次付出,我只是想让她知道,虽然她远在省城的大学,但有我陪伴。在我酝酿了足够久的情绪后,在舍友的鼓励下,我终于鼓起勇气,和她第二次摊牌了。我原本以为能起死回生的爱情,再次遭受暴击!这一次,她的回复是:不可能。
摊牌前的那几天,我一直想单独约她出来,结果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拒绝,也许那个时候,我就应该知难而退。然而我还是不死心,终于,她为了快刀斩乱麻,终于决定和我在图书馆单独见面。我依然清晰地记得,那是个阴天的夜晚,我在图书馆门前,等到晚上七点多,她终于出现了。她穿着平时灰白色的棉衣,黑色的丝袜,和平时打扮并无两样。其实,她愿意出来给我一次倾诉的机会,算是对我痴念的最后一次人道主义成全,然而我却还想死里求生。我们在星雨湖边漫步,终于还是我先进入了正题。我预感到结局的残酷,但还是想做困兽之斗。我向她倾诉了与日俱增的思念,虽然在同一年级,但是距离近在眼前,却远在天边。我也向她转交了高一时,她给我写的同学录,上面写满了她温情脉脉的语录,以此表达我对她的爱意忠贞不渝。然而此时,她也不是大一时单纯的小姑娘,也许她有了几分城府,而我却仍活在过去。她向我坦白了没有男友的事实,但是她也再次坚定不移地拒绝了我。我用近乎乞求的语句,但是回复仍旧只有冷冰冰的三个字:不可能!这次见面只有短短的半个小时,我原本打算用一肚子的话让她转寰,最终还是败给了那三个字。我们默默走回了各自宿舍,舍友没有等来我的喜讯,简单安慰了我,就各自沉默了。过了一会,她短信告诉我。她把那些写给我的同学录撕毁了,连同把我对她的痴心妄想,一同丢进了垃圾桶。
就这样,平静地过了两天,尽管内心一阵阵剧痛,但是我仍勉力支撑着自己跟平时一样,上课,吃饭,三点一线。舍友们看出了我的郁郁寡欢,于是在第三天的晚上,在宿舍准备了卤料和够量的酒。那晚,只有我们四个对酌。一开始,我们都控制着,一杯一杯地喝着,他们竭力避免刺激到我的失恋神经,又渴望帮我解开心结。而我一开始,竭力假装风轻云淡,却有意无意把话匣子往前几天的事上引。终于,酒过三巡之后,渐渐按捺不住想要倾诉的欲望,喝到快断片的时候,舍友的一句:你最近的付出我们都看在眼里,她不爱你是她的损失,可是你也要接受她拒绝你的现实。我瞬间感觉到紧绷了几个月的神经,突然断了。在三个舍友面前,哇地放声哭了出来,泪如泉涌。
我自认为不是个娘炮的人,已经十多年没哭过,都快忘记要怎么哭了。高中时被同学霸凌我没哭过,被当众羞辱我没哭过;高考结束后,一片迷茫,我没哭过;哪怕是大一时,被她第一次,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表白被拒,我也没哭过,但是此时,我却彻底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,即使是有了抗体。也许是酒精的作用,也许是舍友的话戳到了我的痛点。也许冥冥之中,上苍已经在预示我跟她不会有结果,可我仍旧不愿相信事实。舍友拨通了她的号码,告知了她我正在痛哭流涕,想让她给我说几句安慰的话,可是最终,她还是没亲口跟我说。我心里,已经预感,我的青春要结束了,就死在这个冰冷的雨夜。
这次哭过以后,尽管陷入过一段时间的尴尬,但我们还是将彼此的关系,调回了相对正常的似友非友的关系。某个从图书馆独自回宿舍的瞬间,看到我们那天晚上,一起漫步过的星雨湖畔,我突然感觉到,我竟然为一个人改变了那么多。也许在她的生命里,虽然我没能作为她的男友,但是我一定给她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。
毕业那天,我跟她发短信,想跟她合一张影,作为念想,她终于没有拒绝。随后,她选择了保研,我回到了自己的小县城,参加了三支一扶。那段时间,她也有问我将来的打算,仿佛是对我最后的挂念。
毕业回来工作不到一个月,我按捺不住对她的思念,写了一篇感人至深的文章,公开自己对她的爱意,但是没有提及她的姓名。因为我不想万一再次失败,给彼此带来更多困扰。我看见过她在我空间里,阅读过这篇文章的访问足迹,但是她没有任何回复。此时我们对彼此的心意早已心照不宣。半年后,我特意回学校,把她约了出来散步,历时一个小时左右的见面,我们依旧心照不宣,但是我还是误判了。又过了三个月,我再次回到了学校,想再约她出来,此时她给我发了条短信:以后不要再来找我,我已经有男朋友了。这一次,我信了。这一天是2014年3月23日,我生命中最黑暗的日子。就这样,我们中断了联系将近三年,甚至连微信都没有加。
2015年她已经研究生毕业,去了龙岩一中任教,而我也在2016年入编了新罗区的小学语文教师。我们在同一市区工作,但是一直没有交集。直到我们最后一次见面,是在2016年底,在一个大学女同学的婚礼上。三年没见,感觉她变得越发楚楚动人,她主动到我面前,跟我打了声招呼。她的热情里,依旧隐藏着那份若即若离。我礼貌性的跟她寒暄,心里却仍有撕裂的痛。之后,我终于添加到了她的微信,我翻着她朋友圈的动态,想努力弥补我在她生命里这几年的缺失,但是消息记录里,只有几句客套的对话,我知道,我们再也没有可能了。
2017年春节初三,刚出大年夜不久,又一次酒醉断片的我,潜意识里又浮现了她的身影。我知道,该做一次了断了,于是我最后一次跟她摊了牌,结果意料之中。到现在又三年,我们再也没有联系。只保留着彼此的微信,看着她的动态,我们彼此一个点赞都没有,我们成功把彼此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!
今年新冠疫情肆虐,在2月初的某一天,我刷到了朋友圈她和别的男人拍的婚纱照,我终于承认,我们已经彻底成了不可相交的平行线。我本来想默默删除她的微信,因为我看到她在别的男人怀里,仍旧会心痛,但我没有,只是设置了不看她的朋友圈。我对她已经不抱任何希望,之所以没把她拉黑,是因为我在等,等到遇见属于我的那个人,我也会通过朋友圈向她告知我的幸福。也许她还会有那么一瞬间,会想起来,我们都给对方留下过浓墨重彩的一笔。
虽然十几年的有缘无分,成就了我的那段虐心之旅。但我们互不相欠,没有对错,也不能责怪谁。只能说周瑜打黄盖——一个愿打,一个愿挨。只是因为我的执念,给彼此造成了困扰。情出自愿,事过无悔。因为她,我变成了更好的自己。为她哭得撕心裂肺的那一次,我也会用生命铭记。有关于你的任何文字记录,我不会删除,因为那是我记忆的一部分。或许我们此生不会再有交集,但是几十年后的某一天,在我生命的迷津渡口,我仍旧会回望过去,念起对你的碎片记忆。不管那时候我是否要先你离开这个纷繁的世界,我都会对此生的你,道一声:珍重!
就这样吧,从今以后,我们缘分已尽,此生不必再见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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